“既然都出來了，就順道看看。”傅楚希道，“總要把商人的身份裝得有模有樣吧？”

馬車晃晃悠悠，莫辰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摸出一個酒壺來，打開來仰脖喝了幾口，又沒骨頭地靠著傅楚希去了。

天氣有些悶，傅楚希也不嫌莫辰挨著他太熱，隨手拿了把折扇給莫辰和自己扇著風。

接下來的幾天，越往南邊走，情況越是糟糕。

水患所致，淹了不少房屋田地，一路上遇到許許多多拖家帶口往北走的百姓。

有錢人家便駕著馬車帶著仆趕路，去往北方暫時安家。也有用牛車、驢車拉車趕路的人家，更有窮苦人家背著孩子和被褥，在炎炎夏日也不知走了多久，沒魂兒的木偶一般往前走，有些人走到一半就倒了下去，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屍骨都沒有人收。

莫辰前幾日還心情愉悅，只當陪著傅楚希走一趟江南。可是隨著看到的那些失去家園變成流民甚至乞丐的人們，他的心情也越來越沈重。

這位莫島主自還不記事起就被陌塵島主收了做徒弟，自小過的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生活，除了練功苦了點，也沒過過什麽窮困潦倒的日子，如今出來一看這些，心裏很不是滋味。

莫辰放下簾子，將一具腐爛的屍體擋在了視線之外，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悶酒，問道：“玄初，朝廷打算如何賑災啊？之後他們還能回到自己家園，過原來的日子嗎？”

傅楚希道：“目前雨季未過，這是朝廷下撥的第一批賑災物資。賑災款項做賑災水利和賑濟災民之用，災民部分主要是發放糧食、鹽和布匹等物以維持基本生活。後續還會有養恤災民和減免賦稅，以及幫助他們重建家園。”

“真希望這個月別再下雨了。”莫辰嘆道。

傅楚希一行人來到林州府的時候，傅楚希早已派成軒成輊進城探聽一番，知道林州知府羅元正自水災發生之後一直全力救災，不等朝廷下發賑災款項和物資，已經幾乎要傾出家底賑濟災民了。

傅楚希見此情形，和周呈就不再喬裝商人，進入林州府便亮明欽差身份去見羅元正。

林州府距離受災最嚴重的城鎮只有百餘裏，所以有不少災民到這裏避難，羅元正見到傅楚希和周呈時候激動得要說不出話來，得知救災款項和物資不到十天能送到，更是喜極而泣，硬是要在家中設宴為隸王和周大人接風洗塵。

這種場合，莫辰沒有興趣也不便參與，就和成軒先回了驛站，留下成輊跟著傅楚希。

天氣著實炎熱，莫辰沖了個澡，換了一身薄衫，看一眼驛站送上來的兩菜一湯，肉沫兒都沒見幾個，更別提什麽油水了，莫島主用拿起筷子，終於還是沒能把這飯菜送到口中。

他打小不挑食，給什麽吃什麽，但是也沒吃過這麽看著就沒食欲的飯菜。

莫辰招呼成軒出去吃飯，外頭一路上不少乞丐，一個個躲在樹蔭和墻根處，衣著襤褸渾身都臟兮兮的。

莫辰隨便撿了一家看著還算不錯的酒樓，點了些飯菜，讓成軒坐下，兩人一塊吃了頓飯。

吃完飯，才一出酒樓，周圍的乞丐們就湧了過來，一個個伸出手要吃的，成軒攔在莫辰面前不讓他們靠近，掌櫃的也過來驅趕。

莫辰見他們實在可憐，讓成軒買了一百個饅頭給他們，結果饅頭一出來，不僅是周圍的乞丐，還有不少流民也都沖了過來，到最後還是成軒帶著莫辰硬是輕功上房才狼狽離開，莫辰被成軒拉著，回頭看一眼為了饅頭打起來的人們，眉頭緊鎖。

這天晚上，面對一菜一湯的莫島主沒有再嫌棄飯菜寡淡，多多少少吃了幾口。

傅楚希直到天黑才回來，他的身上沒有什麽酒氣，莫辰問了才知道，知府家比起驛站也沒好到哪兒去，說是設宴，但宴席上葷菜也就只有一只雞和一盤魚，就這已經是能拿出的最好飯菜了。

莫辰就更覺得中午那頓吃得太過奢侈，暗下決心明天一定認認真真吃飯，不浪費糧食。

從一到林州府，傅楚希就忙得腳不沾地，每天清晨天亮用了早飯就和周呈出去了，到了天黑才回來。

有很多時候莫辰都不便跟著，就只能在驛站等著，於是又回到了每天練劍打發時間的日子。

後來莫辰實在覺得自己什麽都不做就像個累贅，於是征詢了傅楚希的意見，在朝廷的賑災物資到了之前，以江湖游俠的名號買了糧食雇了人熬粥施粥，又因高溫暑熱病患不少，叫成軒拿了島主玉佩去臨鎮把陌塵島下頭的一間藥鋪的大夫給請過來，看病施藥。

傅楚希忙了好幾日，才終於有兩天喘息之日，便留在驛站陪著莫辰。

這天晚上，傅楚希沐浴之後便躺在床上和莫辰閑聊，莫辰坐在桌邊喝著一壺小酒，將這幾日施粥贈藥時發生的事情，撿一些暖心的事兒和他說，傅楚希側身躺著，輕輕搖著手裏的折扇閉目聽他說，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莫辰聽見他呼吸變得平緩綿長，便不再說了，放下酒壺起身去床邊，替他解了發髻，讓他睡得更舒服些，又將折扇拿在手中，替他扇風。

傅楚希再醒的時候已經是半夜，莫辰靠在床尾坐著，手中還拿著他的折扇，折扇的方向是向著他的，人卻已經睡著了。

難道他之前一直坐在這給自己扇風？看他自己卻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傅楚希坐起身，輕輕捏著折扇想要把折扇抽出來，莫辰被他輕微的動作擾得醒來，眼睛還沒睜開，手就又搖著折扇給他扇風。

“別扇了，我不熱。”傅楚希把睡意朦朧的莫辰拉過來，讓他在枕邊躺下。

莫辰被吵醒，微微蹙眉，卻問道：“我吵到你了麽？”

“沒有。”傅楚希從他手裏拿走折扇，替他扇著風，等莫辰薄汗退去，這才將扇子合起丟在一旁，伸手將人攬入懷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這兩天莫辰好像又瘦了，摟起來讓傅楚希想起高長老剛過世時他把自己折騰得只剩骨頭架子的時候。

傅楚希擡手解了莫辰裏衣的系帶，系帶一開衣襟便敞開來，這些日子在陌塵島上養的那一點肉，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沒了，清瘦的能看見肋骨。

傅楚希的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骨頭，再至腰側，頓時心疼得不行，才跟著他來幾日，就又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這邊正心疼呢，懷中人已經睜開了眼睛，目光灼灼地擡頭望他：“餵……”

“嗯？”

“你趁我睡著吃我豆腐？”

傅楚希頓時無語，替他把衣襟理好道：“我只是看看你，怎麽才出來幾天，就瘦成這樣了？”

“青菜豆腐少油少鹽能吃胖才怪。”莫辰吐槽一句，又道，“不過陪著你吃這些，我高興。”

“高興什麽？我還養不起你了？”傅楚希的唇抵在莫辰的額頭道，“你不必陪我吃這些苦，明天我讓成軒他們給你開個小竈，以後自己做吃的，這幾天先讓他們給你燉些雞湯補補身子。”

莫辰：“……被你說的我都餓了。”

傅楚希問：“想吃什麽？我讓人看看廚房有沒有。”

莫辰：“吃你。”

這一晚，傅先生吃得很是滿足……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開一個實打實的車啊（並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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